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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十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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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十七

和玉笙之所以試探性地說出“劉禪嗣”這個名字,是因為與史佩均頗有淵源的異類之中,唯獨他在他的認知之外。如果楚平是劉禪嗣的話,那麽史佩均對他的離奇態度也就合乎情理了。不過遺憾的是,楚平既沒肯定,也沒否定。這讓和玉笙無從判斷。

然而現下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去辦,和玉笙便把對於楚平真實身份的疑問拋到了腦後。他沖到走廊上,直奔其他教職工的宿舍區與值班室。

楚平的勸告他自然聽在耳裏,但他是希和學校的校長,不能只顧自己保命。值班宿管也註意到了不同尋常的天色,正好跑上來要找和玉笙。

和玉笙道:“把所有教職工喚醒,讓他們將孩子全部轉移到二樓的活動室。”

宿管趕忙照做。和玉笙亦沒閑著,跑到高年級的男寢室裏,叫醒小潮和另外幾個孩子,讓他們來幫忙整理活動室。

二樓的活動室空間較大,足以讓全校人員在此避難,不過裏面有一些休閑放松用的器材,所以得趕快收拾一下。不少低年級孩子被抱到這裏的時候仍沈浸於夢鄉之中,渾然不覺時不時響起的驚雷。和玉笙連忙在地上鋪了一層被褥,好讓他們繼續睡著。

“我收到的消息是,管控局今晚會有一場行動。”他向眾人解釋道,“但從外面的情形來看,或許是發生什麽意外了,我這邊暫時聯系不上他們,所以才把大家緊急召集了起來。在管控局解決完畢之前,我們最好還是待在這裏。”

在場人聽了皆是沈默。他們明了和玉笙也不太清楚具體狀況,故而沒問需要避到何時。樓蓮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雙胞胎,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,看著標註為“花姐姐”的號碼,猶豫了一下,終究是沒打出去。

文菁自然擔心文靜的安危。由於封城指令下得突然,她自那以來未踏出校門一步,文靜也一直獨自守在家裏。她很想發一條消息給女兒,奈何手機連一格的信號都沒有。

“……聚到一起了嗎。”楚平斜目一瞥活動室的窗戶,右手一發力,捏碎了一個黑球。雖然這些能量的聚集體只能維持一定時間,但因為被他們吸引,落下的數量越來越多,確實有些難辦起來。他一邊思考有無更有效的方法,擡頭瞥見一個能量體溜到了活動室的玻璃前。他當下目光一淩,立刻躍上去阻止,與此同時,一只圓溜溜的東西橫飛而來,居然把那能量體撞開了。楚平轉手上前將其劈碎,繼而回頭一看,是趴在地上眼冒金星的一號。

“居然真的有用誒。”黃金嬌肩上扛著她那柄巨錘,左手拎著二號和三號的小尾巴,悠悠地走了過來。二號和三號似乎極其討厭被人像死雞一樣拎著,大張著嘴巴無聲地控訴她的惡行。一號也隨即回過神來,委屈地跑到楚平身後尋求庇護。

楚平看了它一眼,擡頭轉向黃金嬌,“你怎麽來了?”

黃金嬌奇道:“我是學校的保安,怎麽不該來?”

楚平突然瞬移到她面前,替她擋下了一個黑球,“你和他們一樣,都是它的目標。”

黃金嬌挑了挑眉,“他們?”

楚平把手中那顆黑球丟到地上,只見被它觸碰到的地面霎時像被挖球器撈了一勺一樣,莫名其妙缺失了一塊。他隨意一擡腳,滅煙似的把那團能量體踩散了,懶洋洋地解釋道:“這些玩意類似於傳送裝置,被吞噬的東西會被送到另一個世界去,再無回來的可能。”

黃金嬌聽明白了,簡單來說就是觸其必死,“難怪剛才有一撥專門追著我跑,看來它們也是瞧上我的美貌,想把我送去獨吞呢。不過,誰讓我是讓人求而不得的女人呢。它們可是連我一根頭發絲都沒碰著。”

楚平付之一笑。

“既然它們垂涎我的美貌,那我來給你當誘餌如何?”黃金嬌松了二號和三號,把錘子往地上一扔,“這樣你也省得到處跑了。”

她話音一落,陡然雙腿一蹬躍至半空,兩個球體來不及改變方向,徑直朝著楚平而去。楚平面無表情地一手一個捏碎了。

“哈哈,完美。”黃金嬌落在她的錘子上,開心地鼓了鼓掌。

“我只說一遍。”楚平冷冷道,“你不進去避難的話,今晚就會死。”

“死在你先前說的女人手上麽?”黃金嬌不以為意地歪了歪頭,“那在我死之前,能不能讓我瞧瞧你真正的相貌?”

楚平未予理會。

“真是個決絕的男人。”黃金嬌遺憾地攤手,“嘿咻”一下蹦到地上,又在倏忽之間察覺到有外人的氣息,立刻握住錘子的手柄,雙目警惕地瞇起。

來者緩緩從黑暗之中現身,直勾勾地望著黃金嬌,一臉仿佛口渴之人看到甘露的表情,喚了一聲:“……金嬌。”

蔔瑞瑉有一個神奇的體質,那就是經常會遇見一些亂七八糟的人,包括但不限於流氓、罪犯和渣女。這概率不說十有八九,十之六七肯定是有的。因此藍涯以前總拿這點調侃他是天選的警察,躺著上班也不愁業績。蔔瑞瑉不否認這是自己選擇成為警察的原因之一,不過藍涯以“渣女”來概括他喜歡的那類女性,讓他心裏多多少少有些膈應。因為在他眼裏,那不叫渣,而是冰雪聰明、通權達變。

蔔瑞瑉目瞪口呆,好半晌才想起回話,“你的臉……”

藍涯淡然答道:“身上也有,但不礙事。”

“黑死病”愈合之後,會在皮膚上留下坑坑窪窪的疤痕,就像被狗啃了似的,而且由於色素沈積,看上去十分不雅觀。雖然藍涯自己不在意,但蔔瑞瑉卻不禁為其惋惜,畢竟即便放眼整個市局,這小子的相貌也能排在前幾。

“你怎麽樣?剛剛與那群克異體肉搏,有可能會沾上蟲卵。”

蔔瑞瑉如夢方醒,連忙把衣服脫了檢查,還好沒什麽外傷,暫時可以排除被感染的可能。“就我的經驗,克異體應該更傾向於用蟲卵增加同伴,而不是直接拿刀把人捅死才對。”他重新穿好衣服,摸著下巴思考起來,“為什麽單獨對我搞‘特殊待遇’?”

藍涯打趣道:“因為對象是你,所以才正常。”

蔔瑞瑉翻了個白眼,“那你呢?連防護服都沒穿就敢救一個被克異體圍毆的人,不怕麽?”

“不怕。”對於這其中緣由,藍涯自己也說不清楚,他一開始在外行動的時候,也是全副武裝,但後來發現好像不那麽做也沒關系,“可能他們看不上我吧。就像看不上你一樣。”

蔔瑞瑉一臉“你是不是想找死”的表情,“說吧,藏了那麽久,怎麽就突然出現在那兒了?”

“我只是恰巧路過,看他們這樣聚起來,感覺肯定有狀況,所以就把車近了看看。”藍涯輕描淡寫地帶過他一車撞飛數人的事實,“我也沒想到是你。”

蔔瑞瑉頓了一下,“我可不會道謝。你欠我一條命,勉強算你還清了吧。”

“但歉我還是要道。”藍涯坦誠地說,“對不起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蔔瑞瑉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,遲疑須臾又道,“因為你的事,藍局退居二線了,不過也挺好的。他老人家年紀大,正好落個清閑,順便也能陪陪藍天。但淩雲他……”

他咬了咬牙,不甘和懊悔溢於言表,“是我的責任,沒有照看好他。”

“雲哥雖然一向運氣比較衰,但在大事上從來沒有掉過鏈子。”藍涯安慰道,“和死神爭鬥需要時間,我們要相信他。”

蔔瑞瑉使勁點了點頭。

這般和和氣氣的談話,讓藍涯感覺恍若隔世。他現在才發覺,原來自己已經離開好幾年了,“對了,你要回局裏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行。我送你。”

“那你嘞?”對於藍涯迄今為止的行蹤,蔔瑞瑉沒法不聞不問,“你方才說恰好路過,那你原本準備上哪兒?”

“救人。”

“救人?救誰?”

“誰有難,就救誰。”藍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開口,“在那之後,我又遇上了一些人和一些事。一句話來概括的話,就是已經想通了。異類和普通人一樣,沒有哪一方就該死。”

蔔瑞瑉微微睜大雙眼,繼而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整個人也隨之放松了下來,“能讓你這個榆木腦袋想通的人和事絕對不簡單。等眼前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解決了,你可別想蒙混過關啊,一定要給我好好講講。”

“好啊。”許久未見的隔閡終於在此刻煙消雲散,過往的時光如潮水般席卷而來。藍涯仍記得,那時候自己年輕氣盛,一下看不慣這、一下又見不得那,從而惹了一屁股的事;蔔瑞瑉不是在旁拱火就是親自上陣火上澆油,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。每次鬧到最後,都是淩雲慌慌張張地趕來收拾爛攤子,然後找一家大排檔,一邊喝酒拍碗,一邊沖自己二人嘰裏咕嚕不停說教,次日三人再一同頂著宿醉的腦袋去上班。

想到這兒,藍涯忍不住發出邀約,“到時叫上雲哥,去以前那家大排檔,不醉不歸。”

“那就這麽說定了。”蔔瑞瑉難得打起了精神。封城以來,他失去了太多兄弟,所以藍涯的回歸,無疑給了他莫大慰藉。

“話說,你曉得天上那會吐珍珠的漩渦是怎麽回事嗎?”藍涯從紛繁錯雜的情緒中回神,問起了正事,“我觀察過它們墜落的方向,基本上都是居民區。”

“這得問管控局了。”蔔瑞瑉亦幹脆利落地收拾好心情,“現在市民都隔離在家,如果敵人想搞事情,沖居民區去在情理之中。但自打這個漩渦冒出來以後,通訊工具就不頂用了,這也是剛才那群克異體包圍來的時候,我沒法申請支援的原因。”

話音一落,一道響雷劈下,又有一波密密麻麻的能量球從漩渦中心散落,消失在了高聳的建築物之中。藍涯眉頭一皺,沈聲道:“瑉子,回局裏前,可以先陪我一趟嗎?”

蔔瑞瑉明白他要去那些黑球掉落的地方,“但我身上連個寸鐵都沒有。”

“看後面。”

蔔瑞瑉一回頭,發現後座上竟然有一麻袋槍彈,不由得頭皮發麻——難怪他先前直接丟出兩枚手雷不帶半點心疼,原來是儲備充足。“好家夥,你從哪搞來的?”

藍涯含糊其辭地道:“……反正就是有點渠道啦。”

蔔瑞瑉興奮地伸手掏來了一把,“你確實不該說,說了我就不能當作沒聽到了。”

藍涯吐槽道:“看到就沒事了嗎?”

“當然。反正都是要打完的。”

話音一落,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。蔔瑞瑉突然感覺自己有些上頭,好像被打了雞血一樣,“機會難得,等下要不要來場比試?”

藍涯當仁不讓,“比什麽?”

“比誰救的人多。”

“那輸了的呢?”

“慣例磕頭叫爹。”

“那你可要小心了。每次比喊爹的時候,我就沒輸過。”

“放心,這次保管讓你叫我爸爸。”

蔔瑞瑉全然忘了藍局的存在,得意得忘了形。藍涯也不想潑他冷水,不禁加快了車速。

“你……你要做什麽?你這可是反叛管控局的行……啊!!”

聽見一聲慘叫,應月猛地睜開雙眼。下一刻,監禁室的門被打開,背光之中,辛辰不緊不慢地走進來,把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扶起來,又給他披上了一件外衣。

應月冷笑道:“這麽輕易就讓你進來了?”

“外面狀況不斷,大家都去支援了,沒幾個人留下。”辛辰知道他疑心重,不過管控局眼下確實是強弩之末,根本沒多餘的心思去關註羈押著的罪犯有沒有少了。她把他背起來,一步一步地往外走,“輪椅和車,我都準備好了。接下去要去哪兒?”

應月望著盤踞於天邊的大漩渦,淡淡地說:“能開啟通道的,只有他們。”

“好。”辛辰把他放到車的副駕駛座上,給他系好安全帶,正要關上車門的時候,一顆漆黑的能量球像是瞄準了她似的,筆直地從遠方沖撞過來。應月驀然目光一瞥,眉頭一皺,那能量球即刻在半空中一滯,灰溜溜地跑走了。

“怎麽了?”見應月突然眼神鋒利,辛辰回頭一看,只見好幾個大黑球攀附上監禁樓,一邊迅速膨脹體積,一邊加大吞噬面積,而當它們消失之際,被吞沒過的地方竟也跟著不見了,整棟樓殘缺了好幾塊,仿佛中間積木被抽到極限的疊疊高一樣,看上去岌岌可危。

“走吧。”應月冷冷出聲,把辛辰的註意力拽了回來,“有我在,你不會淪至同樣的下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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